“我们，下次再见吧。”
“下次，就是下一世了，你还会记得我吗？”
“当然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那可是五百年之后啊……”
“五百年吗……就算一千年又如何？我一定会记得你，找到你，并且和你在一起的！”
“真的吗？”
“真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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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，晚春时节的江边很美。有树林，有草地，有野花，有欢乐鸣叫的鸟。江水的流速当然不会很快，所以，江面自然也是平静无波的。江岸边是没有任何雕琢痕迹的沙滩，银色的。最好是有太阳，但是多云天更好，太阳不耀眼，平和地洒在每一寸土地。树林过滤后漏下金色的细碎。云朵是白的，柔和的。可以躺在柔软的草地上，闻着野花的芳香，看着云在天上游动，变形。如果是个斜坡式的草地就更好了，那样就可以看到平静的碧蓝江面，映着白云，分不清天上地下。除了偶尔跃出的鱼告诉你这是水面。
听说，初秋时节的原野很美。有田地，有水渠，有水车，有安然自得的牛。田野必然是显出了金黄色的青。水车转动地并不快，极富节奏感，一种古典的韵律从中透出。让人想起丝竹声的柔美。阴天是极好的，最好是介于多云和阴天之间的天气。阴沉的云间透出的一丝丝光芒洒在显出金黄的原野，洒在流动的水渠，洒在安然远眺的牛，洒在靠着牛小憩的人身上。阴云反倒是最好的背景。林荫道也透着黄，还透着其他的色彩。你会很自然地想到田间人家，以及他们的纯朴，善良，勤劳。林荫道通向的深山，告诉你这一切并不为人类独占。
“我可以在这样的时节虚度一整天，但是中间的夏天谁来陪我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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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位少年躺在田埂上，嘴里叼着一根草，闭着眼睛悠闲地哼着歌。旁边的牛在吃草。
“看来我是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了吗……明明什么都没有。”少年睁开眼睛，看着天空。
远处，几位尚在闺中的少女在院门口做着女孩儿活计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
“看啊，那就是李家的老三。”
“是他吗？是叫……李继先吧？模样还挺俊的啊。”
“嗨，还不是整天无所事事，又不读书，又不下田，自然不讨好。”
“可是他不是……”
“呀！他站起来了！别看了！”
“怕什么？他又没往这边走。你接着看好了。”
“就是啊，你不看，我们俩怎么好意思接着看呢？”
“说，说什么呢！我为什么要看啊，又不是什么皇帝王爷一品大员。”
“哟，还装呢。你难道没看上人家？”
“你们！”
……
李继先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农家少女们谈论，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。他有更重要的事。
赶着牛在土路上行走，一路的风光格外的好。是典型的晚春风景。少年的心绪被这漫山遍野的春撩拨得有些跳跃。仿佛是被什么人牵扯着飞到那边去了。
那边是哪？谁知道呢？李继先不清楚。他只知道有一种感觉。
随便吧，反正走到哪是哪了。李继先想着，又哼起了与这个时代不太搭的歌。
……
“小姐！”小丫鬟一脸担忧，快要哭出来的样子。
“别管我！都说了我不想去！”洛雨很不高兴地样子，挥手催促着小丫鬟离开。
“不行啊小姐！老爷说了您必须去！”小丫鬟的眼眶里已经有眼泪开始打转了。
“就说我身体抱恙，在床榻上休憩！”洛雨根本不在意小丫鬟到底怎样。
“雨儿啊，你就别闹了，好歹也是16岁的人了，该懂点事了。”洛雨的父亲已经站在门外。
“我还不想出嫁！别来烦我！”洛雨毫不留情地下达逐客令。
“算了算了，你总会明白的，婉儿，出来吧。”洛雨父亲叹着气。
“是，老爷。小姐……”婉儿行了个礼，打算说什么。
“行了行了，出去吧，父亲在外面等着呢。”洛雨很不耐烦地挥挥手。
婉儿见状，不敢再说什么，就只好出门了。
“真是的，一个个都这么烦人，什么都不能干。”洛雨看着门，撑着脸一脸不爽。
“什么大小姐嘛，完全就是家族的工具！”洛雨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窗户。
她对自己的家族越来越不满，虽然她能理解父亲。她也知道婉儿，继母的侍女，所代表的继母的意图。她不想再看到这个家族表面粉饰出的高尚和平静，以及厚厚伪装下令人窒息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腐朽。但她终究是个弱女子，从小的家教让她的身体并不是那么强健。以至于稍微大一点的运动量就会让她感到疲惫。但是现在再来锻炼又晚了，何况继母每天都会来房间，婉儿更是绝大部分时间都在，更是没有时间。不过值得一提的是，她的柔韧性极好，可以去当体操运动员的那种。每次她都忍不住想，她老爹是想干什么啊，没力气没体力还柔韧性极好，这妥妥的是惹不起的好料子啊……
由于每天窝在家里极其闷，没有什么消遣，写几首诗，作几幅画，刺绣什么的弄了几下就觉得没意思，于是她每天的消遣就成了打开窗户看看。窗户正对着的，是一大片原野。有一条林荫道通向远处的山。山只是淡淡的几点，据说隔了几十里路呢。原野上的景色每天都不曾重复，每天都有些变化，而这些变化引起的愉快心情，常常会使她画一副大写意的山水。
“今天的也不错呢，暮春的原野。”洛雨趴在书桌上，双手撑着窗户的边沿。
她刚刚还很郁闷的心情似乎突然就变得好起来。嘴角控制不住似的微微上翘，头不自觉地歪向一边，小巧的脚上下晃着——她没有裹脚。
“今天不知道会看到些什么有趣的事呢？”洛雨小声嘀咕，“今天都没什么人的样子啊……”
“嘛，还是有人啊。”洛雨看着林荫道，“话说这个人没见过啊，还有你牵着牛随便走真的好吗？你家不用牛的吗？还是说是来卖牛的？”
……
李继先看着前面镇子上的热闹场面，有点奇怪。
“这是什么情况啊？平常这个点儿不都该在家里吃饭了吗？难道有什么大事儿？”
于是他轻轻拍了拍旁边水牛的背，那水牛轻轻地“哞~”了一声当做回应，然后在地上撩起最后一把草，在嘴里咀嚼，往前走去。李继先看着水牛往前走了，也慢慢跟上。
林荫道的尽头，旁边的树消失的地方，是一家酒馆，算是洛家的产业，而洛家的宅子，就在酒馆旁边数十步远的地方，与后面的原野和林荫道很近。
李继先知道有这么一个家族，在这个郡里也算是望族，这个镇子上住的好像是旁支。他看着前面的镇子想到，这次的热闹恐怕跟洛家也有些关系吧？
他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外加顺便在镇上吃顿饭的目的走去。在走出林荫道时，他鬼使神差般地抬起了头，看向了洛家的大宅子。于是，他的目光与正在观察他的洛雨的目光对上了。
1s。他有点发愣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转不动头。他知道那里有人，但是他看不清长什么样。眼睛还在调焦。从模糊的影子渐渐变成清晰的画面。
2s。眼睛调焦完毕，他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。是个女孩儿，还挺漂亮的。他这么想着。
3s。他的脑海一下就呗各种各样的想法充满了，但是太混乱，有点理不清。他只把最清晰的两个想法挑出来：她很开心，她很忧郁。真是矛盾，他自嘲。
4s。所有想法突然像是消失了一般。他的各种感觉似乎被放到了最大。
5s。他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。闻到了酒馆里传来的酒香，还有招牌的醉鸭味，炖牛肉的香料味。还有小镇上的各种店铺，各家各户的味道。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——他闻过的香味。是木槿花的味道。
6s。他的耳畔传来原野那侧农人的对歌声。风拂过田野的声音，以及少女轻轻哼的歌。
7s。他似乎看到了女孩眼里的惊慌，有些奇怪。但是肚子上传来被轻轻敲打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。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要去镇子上的。
8s。他拍了拍已经又转身往前走的牛，再抬头看了看那扇窗。看到了一双躲闪的眼睛。
暮春的原野，已经渐渐变成深绿，深绿得无聊。或许要等到初秋才会再次有趣起来。
——————镇子上的活动是洛雨的征婚——————
暮春过去，夏天来到，夏天过去，初秋来到，接着又是深秋和冬。一年又过去了。
但是夏天似乎没有李继先想象的那么无聊。每天都会有8秒的对视，8秒过得像8小时一般。于是一天就缩短了8小时。而到了秋冬，李继先开始读书了。似乎是在躲避那8秒。
但是躲不掉的。不管他多么专注地投入到那些之乎者也中，不停地思考所谓的理和欲，那双眼睛都一直在他脑海里出现。但没有妨碍他学习，反倒使他更加坚定地投入到书本中。越学习就越想，越想就越要学习。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学习了。忘了她？想她？
本来很健康的大小伙子，因为这事而逐渐消瘦。一个冬天下来，竟然瘦了30斤。
不过也无妨，春节一过，又长了20斤回来……
春节过后，李继先又一次踏上了那条林荫道。但是他没有在路的尽头停下来，他也没有看到那双眼睛。那扇窗户是闭着的。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慌。胸口开始绞痛。他似乎看到了那扇窗户后的眼睛，眼角挂着泪水。回头看了看那座深宅大院，他走向州府。
5月（阴历），已经入夏了。又是一个无聊的夏天。李继先背着行囊，晃晃悠悠地走在乡间小路上，这次是从州府往回走。他现在算是个秀才。
前面就是林荫道的起点，那头就是家了。他站在那里，回头看着洛家的宅子，盯着那扇窗。窗子是打开的，一双眼睛在窗口眺望远方的田野。少顷，也许是觉得深绿的田野很无聊，那双眼睛看向别处。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他。那一瞬间，他看到了那双眼睛藏在最深处的悲哀，似乎丧失了神光一般。就像刚刚失去暮春的活力的夏一样。
那双眼睛明显的僵硬了一下，缓慢而迅速地转过来。像是不想他走又像是让他快走。但他终究没走。于是，又是一个8秒。
李继先默默地回到了家，情绪不高：“我中了秀才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8s——————
6月。李继先看完了洛雨的婚礼，决定不再想那双透着忧郁的明亮眼睛，出去游学了。
6月，李继先在吉安听闻了宁王叛乱。他收拾东西准备逃难。路过江边的时候看见一位老农一般的人泼墨写下数十张纸的“舍命报国”。他觉得这个人很伟大，但是他宁愿活命。
7月，李继先到了南昌，又一次看到了那个老农一般的人，士兵们都叫他“老王”。他觉得这个叫法有点微妙。
两年后，李继先随部队往两广平叛，在路上又遇到了那个人。他说：“敢问先生名讳？”那个人笑了笑：“王守仁。”王门子弟又多了一个。
——————王守仁号阳明——————
十五年后。宣府四品指挥佥事李继先从军营巡视回家。他刚娶来的妻子名叫洛雨，在那之前他一直未娶。
“我一直都不知道，你叫洛雨。”李继先看着躺在身边喘气的妻子，语气十分温柔。
“就像我也一直不知道，”洛雨喘着气说，“你叫李继先……一样。”
“呐，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？”洛雨似乎已经平息了下来。
“洗耳恭听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谁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——————
又一个十五年后。
洛雨痴痴地坐在李继先的墓前。轻轻抚摸着墓碑，摩挲着碑上刻的名字。她也许是想感受到当年抚摸生者的感觉。但可惜石头只有冰凉坚硬。
“你真的很傻，真的。”洛雨喃喃着，“俺答根本没有退，还在北京城外待了三天才走。”
“我知道你会说：‘我们最终一定会赢的。’之类的话，但是如果根本不出兵就没有办法了。”
“是啊，谁能想到呢？就像当初那样，我们谁能想到呢？”
洛雨看着墓碑，嘴里不停地说着话，似乎可以借此减少她的悲伤。但是眼泪说着说着就掉了下来。而且越来越多，最后甚至不能说话了。
“呐……你知道吗？”洛雨哽咽着说，“只要我们……我们……同时刺穿……心脏就会……就会一起……一起回去的……我想和你一起回去……呜呜呜啊啊啊啊！”
悲伤决堤了一般冲出。再也压制不住哭声的洛雨，手里多出了一把刀。
“呐，你不能就这么走了，我知道的，你的灵魂还在这里，还在我的身边。”
“我会陪你的，不管多久，不管什么时候。”洛雨没有说话，她用的是心声。她知道他一定能听到，不论何时何地。
……
李继先的战友们来的时候，血已经干了。他们看着那个死死抱住墓碑的美丽女子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他们没有告诉李继先，就擅自把洛雨葬在了他的旁边。他们相信，李继先是愿意的。
——————也就过了1000年——————
2518年。
曾茂慌乱地从床上跳下来。这几天他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。为此他还专门查了资料，发现梦里的事情跟现在最少都有一千年了。
“我这不会是中二到一定境界了，连做梦都是中二病了吧？”曾茂一脸惊恐。
“卧槽！什么玩意！快要上课了！”曾茂赶紧翻箱倒柜找出VR戴上。
“欢迎来到公立新海高中。”熟悉的电子音。
“哈喽！茂茂你又差点迟到了！”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声音从背后响起。
“邢樱你真的是够了……迟早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的……”曾茂看着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孩。
“这双眼睛……在哪见过呢……”曾茂喃喃自语着。
（未完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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